第九章 影入平羌江水流(1 / 2)

青青陌上桑 陆观澜 2436 字 1天前

我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里的自己,轻轻吁了口气。</p>

我曾经坚决地、几乎是挑衅般地抛出过三个要求:不登报,不大宴宾客,婚后继续工作。既然我对这段婚姻不抱任何希望,至少可以为自己争得一点儿微薄的权利。</p>

爷爷和父亲瞬间阴下脸,龙斐陌也皱起眉,但片刻之后,他竟然答应了下来。</p>

神色还是一贯的漫不经心和似笑非笑,他大概早就洞察了我心里的一切。</p>

在他面前,我从来无所遁形。</p>

桑瞳说得很对,他令人无从琢磨。</p>

我也不想琢磨。</p>

我又轻轻吁了一口气,缓缓环视四周。看得出来,房间布置得很费心思,典型的中式风格,雕花窗棂,一整套雕花家具,靠窗陈设着一张镶有透雕与浮雕的中式花台,斜左方简约的博古架上摆着一些珍玩盆景和玉器花瓶,还有几样唐三彩,右边角落里放着一把玲珑轻巧的玫瑰椅,所有的桌椅上都套上了刺绣桌帷和椅披椅垫,床头是棉宣纸质灯具,就连天花板上,也用了窗花门片作为镶嵌。</p>

我曾经最憧憬的风格,只是现在看来,未免带着不真实的恍惚。</p>

我随便梳了梳头发,意兴阑珊地站起身来,打开橱柜,不由得一怔。</p>

里面竟然放了满满一排睡衣,我随手拿起一件,看了看,还是放下了。</p>

半个小时之后,我洗了澡出来,到处看了看,唔,还好,没看见人。</p>

我狠狠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片刻之后,我胡乱擦了擦头发,很快就爬上了床。困死了,我要睡觉。</p>

正当我安静地闭上双眼,准备睡觉的时候,突然,我听到极其细微的“扑哧”一声。我心里“咚”的一声,忙睁开眼,一小簇蓝色的火焰,在不远处的角落里跳动了一下。不知为什么,我的眼皮开始剧烈跳动。</p>

那是龙斐陌专用的火柴,极其美丽也极其神秘的宝蓝色火焰,江边那晚,我曾经见过。</p>

黑暗中,我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p>

果然,玫瑰椅上缓缓立起一个身影,随即,那个火焰熄灭了。</p>

是龙斐陌。</p>

片刻之后,我感到床重重地往下陷。</p>

我紧紧地闭上眼,但是我知道他在看我,他的脸和我的近在咫尺,我可以听到他轻浅的呼吸声。</p>

片刻之后,我听到他轻轻一笑,伸手抚过我的衣襟:“怎么,不喜欢我叫人为你准备的衣服?”我身上穿的,仍是我从家里带来的那件傻傻的小熊睡衣。</p>

我不吭声。</p>

他又是轻轻一笑:“你怕我?”</p>

我依旧紧闭双唇,不吭声。</p>

他仍然在笑:“你不是向来很勇敢的吗?”他的呼吸逐渐移到我的耳畔,“就像一头无所畏惧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豹子,或是一只想要刺穿一切的刺猬,怎么现在反而胆小了?”</p>

我仍然不吭声。</p>

沉默是金,沉默是金。</p>

跟他在一起时间越长,我越是神经质地要将浑身的刺时时刻刻地高高竖起。</p>

他的手指,细细地一寸一寸缠上了我的头发:“桑筱。”</p>

我屏住呼吸,不自觉地睁开双眼。</p>

清淡的月光下,我看到他穿的是系带玄色睡袍,身上带着淡淡的酒味,和我已经逐渐熟悉的那种烟草味。</p>

随着他倾身下来,胸前肌肤也一点一点露出来。</p>

我牢牢地、一眼不眨地盯紧他颈项以上部位。</p>

片刻之后,我看到一双深幽的眼眸在我眼前渐渐放大。</p>

然后,很久很久之后,我听到一个低低的、略带玩味的声音:“你该知道,这是义务。”</p>

偌大的餐厅,偌大的餐桌旁,柏嫂端上饭菜后便退下了,我跟龙斐阁安静地各据一隅吃饭。他意兴阑珊,我也索然无味。</p>

自从那晚之后,龙斐陌已经消失有十来天了,无论白天晚上都不见踪影,也没有任何音信。</p>

吃着吃着,龙斐阁看了看我,我发现了他的注视,抬头看他,他只是朝我略带尴尬地笑笑,便又埋下头去继续吃饭。说来也奇怪,我们现在勉强算是一家人了,他对我却反而远远没有以前那么热络。</p>

龙斐陌跟我之间发生的所有事,他可能一直不甚清楚。</p>

正因为不甚清楚,所以他现在才不知所措。</p>

一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的模样。</p>

我清晰地记得那晚,站在俞家客厅,龙斐陌说出那句话后,龙斐阁张得大大的O形嘴。</p>

惊讶得无以复加。</p>

所以,龙斐陌的突然消失,他谨慎地绝口不提。</p>

他既然不提,我也就懒得追问。</p>

那个夜晚,最终以啼笑皆非结束。</p>

淡淡的月光下,他的脸离我越来越近,他的鼻尖与我的紧紧相触,我几乎听得到他低沉有力的心跳,我的手心已经湿透,我张了张嘴,试图说些什么,但是,我被他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p>

我的紧张已经快要冲破我能承受的极限。</p>

突然间,我的肚子发出了一个轻轻的声响。</p>

他看着我,眼神非常非常奇怪,半晌,他蹙眉,有些不确定地问:“怎么,你肚子饿?”</p>

我的脸微红:“嗯。”一天的紧张和食不下咽导致现在的我已经接近胃痉挛。</p>

他翻身起床,沉吟片刻之后,一把拉起我:“走吧。”</p>

片刻之后,我站在宽敞明亮的厨房里,看着他不紧不慢地从大冰箱里拿出火腿、土司和鸡蛋,他回头瞥了我一眼,淡淡地道:“需要我请你坐下来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