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悦我…”</p>
“我高兴了，自然带你下山。”</p>
饶是此时，九雾唇边依旧带着清浅的笑意，精致的眉眼期待的看着玄意，仿佛只是讨要一颗糖果，而非是什么过分的要求，</p>
玄意眉心一跳，握着剑柄的手攥紧。</p>
“取悦”这个词，与这个即使落了难，依旧清风朗月的仙君，显得犹为背斥。</p>
玄意看向九雾，压抑着怒意的声音低沉沙哑：“此处边城与镇压魅魔的无尽深渊相差不过数百里，近年来许多修士在此处消声灭迹。”</p>
“所以？”</p>
玄意眼里的寒芒似要将九雾穿透：“所以？”</p>
作为万树宗的弟子，既入了宗门，便要背负起斩妖除魔的责任，这是一个连外门弟子都懂得的道理。</p>
九雾站起身来，上下打量了玄意一眼：“师兄想用如今这副与普通凡人别无二致的身体，去对抗魅魔？”</p>
如今的他，别说是那混沌妖邪，便是普通妖族都能将他伤得体无完肤。</p>
玄意轻抿住唇，似是被九雾轻蔑的语气戳中了痛处。</p>
她逼近玄意，语气中带着蛊惑：“所以……师兄若想查清修士失踪之事，还是要我出手，不是吗？”</p>
“那么……”她的指尖按住玄意的下唇，眼神已经把所思所想尽数袒露。</p>
取悦她。</p>
玄意怔然，没想到事关妖邪，她依旧无动于衷。</p>
无可救药。</p>
玄意叹息一声，而后轻声道：</p>
“师妹，求你。”</p>
九雾愣住，一眨不眨的望向玄意，那双狭长的眸子低垂，看不清神思。</p>
当世受无数人仰望的仙门少主，该是永远意气风发，清月凛然，何曾因任何事出现过如此低微的神色。</p>
她此刻，好似被撕裂一般一分为二，兴奋，不忍，愤怒。</p>
她愤怒于玄意因为下山这件小事，竟开口恳求她这个，令他所不齿的，厌恶的，师妹。</p>
愤怒之余，又兴奋的快要颤栗，想更过分一点，想看到他从未出现过的其他样子。</p>
九雾确定了，她就是一个疯子，一个连她自己也不了解的，疯子。</p>
舌尖因诸多复杂的情绪被咬破，血腥味令九雾回过神来，她看着低垂着眼睫的玄意，决定更加得寸进尺。</p>
她刚要张口说话，冰凉柔软的触觉落在九雾脸颊，一瞬即逝，好似只是不小心碰到了一般。</p>
九雾目光一滞，看向玄意。他双拳紧握，微微垂着的凤眸闪过一丝屈辱之色，眼下浮现出如同酒醉一般难以忽视的酡红，耳尖更是红到发紫，整个人红到，像是要把自己烧穿了……</p>
玄意嘶哑的嗓音中透着冷意：“可以，下山了吗。”</p>
九雾轻笑起来，温软的声音如银铃般好听。</p>
落入玄意耳中，却觉满是嘲讽意味。</p>
他不看九雾，修长的身影走到洞口处等待，等了片刻身后之人还未出现，不知是不是那覆着魔息的结界太过碍眼，瓦解了他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定力，眉宇间升起一抹燥意。</p>
脖颈处的伤口泛着痛麻，冰凉的指尖覆在那凹凸的齿痕之上，满目清明的仙君就这样出了神。</p>
厚实的狐裘被披在他身上，玄意猛地收回指尖，垂眸看着九雾。</p>
她踮起脚，动作轻柔且认真的为他系着披风，眉眼温婉又平和，难以想像便是这副模样，方才对他做出种种咄咄逼人的行为。</p>
玄意垂下眸子，二人相近到，他不用低头便可闻道她身上淡淡的香气。</p>
玄意收回目光，过于甜腻。</p>
九雾将披风系在玄意身上后，将帷帽扣在玄意的头上，遮挡住他的面容。而后无比自然的牵起玄意微凉的手，打开结界走了出去。</p>
二人所居的山洞离山下的澜鸦城要走上一个时辰，御剑只需转瞬，九雾拉着玄意走进城门，因九雾的容貌和二人的装束引来不少视线。</p>
香江楼上，身姿丰腴的女子抱着手臂紧盯着刚入城的二人。</p>
视线落在二人交握的手上，自然也看出了其中一人的僵硬。</p>
“缠荆还说你二人会与我与云郎的结局不同，当真是个不通人事的魔头，男子都一样，不喜欢的人，无论你做了多大的努力，注定不会动心半分。真是个可怜的小丫头……”</p>
柳姨说完，关上窗子。</p>
九雾察觉到玄意想要将手抽回去，她哼笑一声，更为过分的将五指插入玄意的指缝中，十指相扣。</p>
“师兄，你若不乖，我可就当众亲你了。”</p>
果然，此言一出，玄意的手也不挣扎了。</p>
不知羞耻。</p>
玄意撇开头，四处观察着边城之人。</p>
“师兄，你先前说此地多有修士消失，那最近一次是何时？”九雾问道。</p>
“半月前，有十几个四大宗门的弟子消失于此处，那些弟子修为皆高深，来此处是被宗门派来镇守边境，却在到达澜鸦城当日，一夜之间全部消失。”</p>
玄意的目光落在前方炸摊旁的身影上：“是妖。”</p>
九雾跟随他的目光望去，炸摊前一面容黝黑的小童，安静的坐在桌前，不住的咽口水盯着面前摆放的一盘香喷喷的炸物。</p>
如今她的修为疯涨，很轻易便看出了那小童身上隐藏的妖息，可……</p>
九雾望向玄意，师兄他明明失去了所有修为灵力，为何还能看出小童是妖？这般想着，她便问出了疑惑。</p>
“低阶妖族不食烫食，此童眼角泛青，皮肤黝黑，应是青桑之处的植妖。”</p>
九雾看向小童，炸货铺的老板见他一直不动筷，询问是否在等人，那小童抬起眼眸，眼白处极不明显的血丝的确为青色，他缓慢的摇了下头，而后又直勾勾的盯着炸物。</p>
九雾掐了个决，只见那炸物之上的热气消散，小童直起身子，试探的碰了碰炸物温度，而后咧唇一笑狼吞虎咽起来。</p>
九雾用指尖勾了勾玄意的掌心，软软的道：“师兄真厉害。”</p>
玄意并不吃她这一套，讥讽道：“此种基础知识，宗门里的理论课讲了不知多少次，都让你给吃了吗？”</p>
九雾嘴角笑意更甚，她靠在玄意的肩头，声音里带着一丝软媚之意：“这得怪师兄呀，每次理论课都能与师兄离得近些，师兄在，我哪里听得进知识。”</p>
“强词夺理。”玄意轻嗤一声，走向那狼吞虎咽的小童。</p>
玄意向来不参加弟子大考，自也不知，九雾的修习成绩在宗门里数一数二，无论是剑术，还是理论，皆是同门中的佼佼者。</p>
对于那些个知识，她只是懒得想，不愿动脑也不在意，并非不懂。</p>
小童眼前被阴影遮挡，他抬头看向二人：“你们是谁？”</p>
九雾弯起唇角：“我是你小姨，他是你姨夫，带我们去你家找你娘。”</p>
九雾说完，小童瞪圆了眼：“人贩子！”</p>
“我娘说了，拐卖小孩的人贩子都会像你这般说话！”</p>
妖也知道人贩子吗？</p>
九雾哽住，被玄意拉到一旁，她还想说什么，被玄意按住。</p>
玄意看向那小童：“这个姐姐逗你的，我们是外地来的，人生地不熟，想找你问个路，你家可是这城中的？”</p>
小童看向玄意，虽看不到他模样，却莫名觉得他不是坏人。</p>
他点头：“我家便是澜鸦城的，你们想去哪？”</p>
玄意眼里划过一抹异色，而后道：“你可知边城驿馆在何处？”</p>
小童点头，从椅子上蹦下来，仰头看向二人：“驿馆就在这集市的尽头，不过……”</p>
他犹疑的说道：“我娘说驿馆是个很可怕的地方，死了很多人，你们要是去那里，可得小心些。”</p>
小童说完，玄意摸了摸他的头：“多谢。”</p>
二人到不远处停下，九雾幽声道：“师兄，他的头好摸吗？”</p>
玄意不知她又在发什么疯，沉默不语的看着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