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几股强悍阴风从殿内穿堂而出，吹得我连连后退五六步！</p>
什么情况……</p>
我勉强站稳脚跟，放心不下殷长烬就着急小跑进殿。</p>
一脚迈进门槛，我昂头就瞧见立在他身后瑟瑟发抖的范大哥和白大哥，范大哥低垂着脑袋欲朝殷长烬恭敬回话，白大哥偷偷抬起的目光撞见我，怔了下，随即立马拉了把身边范大哥的袖子。</p>
范大哥一颤，下意识也朝我望过来，看见我顿时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激动呼唤：“栀栀，你总算回来啦！”</p>
“范大哥白大哥，你俩怎么也过来了？”我意外问道，视线下移，落到坐在茶桌旁刚摔了茶壶，脸色还没变过来，错愕望着我略有几分不知所措的殷长烬身上，“刚才，谁惹你了？你怎么发这么大的火？”</p>
“吓到你了？”他快速起身，伸手拉住我，带我去旁边坐下，眼底愠怒尚未散去，但还是尽量柔和了脸色，放轻声和我说话：“公司的事，我没控制住脾气，是我不好，吓着夫人了。”</p>
范大哥和白大哥都追来了，看来确实是公司出了什么事，难怪他那么着急上火。</p>
“严重吗？需要你回去处理？”我问。</p>
他平静下来，另倒了杯热水放进我手里，“不用，小黑小白能解决。”</p>
站在边上的范大哥和白大哥配合点头：“对对对，我们能解决！”</p>
“完全可以！”</p>
我半信半疑地点头：“哦。”伸手帮他脱外套：“你的胳膊该换药了，先脱下来，后殿就有草药，我重新给你包扎。”</p>
他柔声和我客气：“那就辛苦夫人了。”</p>
范大哥和白大哥总算找到机会暂时开溜，闻言紧忙说：“我我我、我去后殿给你拿草药！”</p>
“我也去！哥你等等我啊！”</p>
像是迟一秒殷长烬就能把他们生吞活剥了一样。</p>
我拿他没办法地帮他脱去白衬衫袖子，小心翼翼地解开他臂上纱布。</p>
被血浸烂的草药粘在棉布上，我拿出消毒湿巾给他擦去伤口附近的污血，看着那道深切入骨，白肉外翻的大口子，头皮发麻地凑上去吹吹。</p>
“还疼吗？”</p>
“有点。”</p>
“我看你一点也不疼，疼的话还让我枕着你这条伤臂睡一夜？”</p>
“夫人好不容易才肯给我表现的机会，我当然不能错过了。”</p>
我装作生气，故意不看他：“别以为这样我就能不计前嫌好了伤疤忘了疼……范大哥和白大哥都来找你了，你现在身体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大碍，公司有事需要你你就赶紧回去吧。”</p>
“谁说没大碍，夫人，我好像生病了。”</p>
“啊？什么时候？风寒？”我好奇。</p>
他厚颜无耻拿起我的手，送到唇边吻了吻，眼底怒意尽消，泛起三两丝暖意，暧昧逗我：“刚得的，一分钟看不见夫人，我就心悸。”</p>
我瞬间无语住，把爪子抽回来，没好气地怼他：“我看你不是心悸，你纯属闲的。”</p>
他索性也不要这张俊脸了，单手搂住我的腰就往我怀里依偎，阖目勾起唇角：“对，是闲的，没有夫人在，我什么事都不想做。”</p>
“你悠着点，胳膊还没有包扎好呢！”我拿他没办法的提醒，他箍着我的腰不肯放，浅声和我商量：“夫人，我们回家好不好？”</p>
“家……”</p>
我愣住神，虽然我看过他和北善柔的聊天记录，两人之间确实没有什么更深一层的关系，可在云皎山庄发生的那些事，我还是想起来就心梗。</p>
“我、我师父好不容易才出关一次，我想在五阳观多待几天。”我别过头，找理由敷衍他。</p>
他当然能听出我的话意，知道我还没法原谅他，就温声纵容道：“那我陪你在五阳观多住几天。”</p>
“你可以先回去的。”</p>
“不急，我可以等夫人。”他靠在我身上低低呢喃：“免得夫人趁我不注意，又跑了。”</p>
我硬着脖子假装看地上摔碎的紫砂壶，小声吐槽：“跑？我能跑到哪里去……无论跑到哪你都有办法逮着我……”</p>
真是可惜了这把油亮色正的紫砂壶啊，被殷长烬这个手欠得糟蹋了。</p>
不过、这紫砂壶看着有点眼熟！</p>
等等，这不是紫阳师兄刚捯饬好准备送师父的那把吗？壶把手上还盘条龙！</p>
“这、紫砂壶是谁给你的？！”我抓住殷长烬肩膀激动把他晃醒神，他皱了皱眉，瞟了眼地上的碎渣渣，略有些许心虚：“咳，紫阳拿来……给我试用的。”</p>
“试用？这玩意还能试用？！”</p>
我紧张到语无伦次，抓着殷长烬就疯晃：</p>
“啊你完啦！这是紫阳师兄亲手做给师父的！说是当做师父的出关礼物，你竟然把它摔了！你活不耐烦了啊！”</p>
就算殷长烬是京城首富，就算他是五阳观最大的金主赞助商，可我师父要抽人从来都不看对方什么背景！</p>
加上师父早就晓得殷长烬和我的事……徒弟的老公，这回不得往死里整啊！</p>
殷长烬这家伙此时还迷糊着，天真地咳了咳：“那个，现在让紫阳重做一把……来得及吗？”</p>
我眼皮子直跳：“你觉得呢？”</p>
殷长烬：“……”</p>
都怪这家伙手太欠，以至于等两位大哥拿着草药赶回来后，我直接把殷长烬扔给他们包扎收拾，自己则慌忙找个帕子去把摔烂的紫砂壶碎渣渣一点一点捡起来，包好。</p>
白大哥看我瞪大眼睛找碎渣找的辛苦，不好意思地扎我心：“栀栀啊，壶碎都碎了……你就算蹲地上找到所有碎片，也没法让紫砂壶复原啊……”</p>
我恨不得去屋里找块放大镜一寸一寸的找残渣，蹲在门口生无可恋道：“我知道紫砂壶没法复原，但碎渣渣必须找全！”</p>
“啊？为什么啊！”</p>
“你没听说过一个成语，叫做毁尸灭迹吗？”</p>
“啊……”</p>
“我准备把这些碎片拿到后山，丢掉！到时候就死咬着紫阳师兄没送来，紫阳师兄这么大岁数了，记忆出差错再正常不过了。</p>
到时候我们统一口径多忽悠他两句，他肯定会陷入自我怀疑，以为壶是他自个儿弄丢的，只要找不到壶的碎渣渣，紫阳师兄就永远也发现不了真相。”</p>
“能成吗？我可听说那紫阳道长能掐会算，挥一挥拂尘就能通过去未来……”</p>
我僵住，捂着手里的紫砂壶碎片拉长脸，无情道：“不能成就把他的长烬兄供出去让师父烧了祭天！”</p>
白大哥：“……”</p>
殷长烬：“……”</p>
范大哥：“太残暴了！”</p>
奋战了一个多小时，我才顺利收集完所有茶壶碎渣，并在紫阳青阳两位师兄没注意到时，偷偷溜去了后山，在一片小水塘附近，用铲子挖个坑，把一包紫砂壶残尸丢进去埋了。</p>
师父啊，徒儿对不起你啊，不是徒儿吃里扒外，主要是按你老人家生平对紫砂壶茶具的喜爱，我是真怕你得知真相后把殷长烬也当成茶壶摔了……</p>
殷长烬这家伙虽然偶尔不做人吧，但大部分时间，脑子还是正常的……现在离婚又离不成，只能，凑合过吧……师父你说得对，留在身边当个暖床神器也行啊！</p>
这叫，物尽其用。</p>
下午。</p>
由于周凤两家都破天荒地来五阳观祈福，且捐了一大笔香油钱，见钱眼开的紫阳师兄决定带领几位亲传大弟子开殿为周凤两家办场法事。</p>
做法事的过程比较隆重，周家夫人和凤南天沈碧珠都亲自蹲在现场守着。</p>
周玉池不知道一个人跑哪溜达了，而和凤家同车而来的，还有个姓李的年轻男人。</p>
那年轻男人据说是税务部门一个小领导家的公子，和凤微雪是同门师兄妹，与凤微雪关系极亲近。</p>
凤微雪来五阳观，我总觉得她居心叵测，于是就私下安排了个小师侄帮我盯着凤微雪。</p>
果不其然，下午两点，法事刚开始，小师侄就跑过来给我打报告，说凤微雪和她师兄悄悄进了观里的藏书阁。</p>
他们大概以为藏书阁内会有什么关乎五阳观气运的宝贝，可这次他们到底是失算了。</p>
五阳观真正的宝贝都被紫阳师兄藏在睡觉的枕头里呢！这道理就像谁会把自家传家宝供在祠堂一样。</p>
两人跑空了一趟，回头为了掩人耳目，故意一转身进了观内招待外客的素斋堂。</p>
素斋堂全天供应外来客人茶水点心，说来也算是冤家路窄，我过去给殷长烬找茶叶正好撞见凤微雪和她师兄在素斋堂里揪着一个面生的小师侄找茬。</p>
“不长眼的废物，你知不知这个包多少钱！你还敢往我身上撞，现在包脏了，不能用了，你打算怎么赔？！”</p>
凤微雪拎着自个儿那用了许多回的银色奢侈品镶钻包包，张牙舞爪地冲十六七岁小道士吼，这怒目圆瞪的凶煞样，像是下一秒就能将面前的小少年一口生吞了似的……</p>
陪在凤微雪身畔的年轻男人倒还有些绅士风度，白衬衫黑长裤，长相五官端正，属于文雅秀气的类型，短发利落，皮肤白皙，但却是偏病态的白。</p>
男人身上还有玄门下的护体灵咒，看样子他就是税务局李科长的独生子，李家小公子李梓杰了。</p>
李梓杰伸手护了护凤微雪，轻声哄她：“没关系小雪，回去我帮你把包送去售后处，让他们给你清洗一下。”</p>
这位李公子，下午我提及时，长烬和我翻过他的老底。</p>
他妈嫁给他爸的时候，他爸就已经是市长身边秘书办主任了，可谓前途一片光明官运亨通。</p>
可惜他妈三年连生两胎，都没能留住，他两个哥哥都是刚落地就断了气。</p>
后来他爸不知从哪听说自己和原配命里相克，专克子女的说法，为了给自家延续香火，转头就在外找起了情妇。</p>
没多久，外面的情妇确实给他爸生了两个孩子，而他妈，也总算顺利生下了他。</p>
只是他一出生就体弱多病，即便是名正言顺的李家亲子，也不得他爸宠爱。</p>
好在头十年上面严查公务人员作风问题，把他爸给查到了，他爸的官途也受到影响，从那时起就走向了下坡路，这十年来可谓是一路被贬。</p>
为了保住自己头顶还存在的小乌纱帽，他爸和情妇断了联系，连那两个私生子也没敢曝光。</p>
他爸回归家庭后，为给他治病，让他能多活几年，就做出了和凤南天当年一样的选择——把李梓杰送去玄门拜师学艺。</p>
名为拜师，实则是砸钱求那些老东西给他改命。</p>
他的面相其实还算不错，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与凤微雪本来不该是同路人的，从脸上看，他这辈子虽然身体多病痛，健康有虞，但顺利活个六七十岁是没问题的……</p>
送去玄门，想来他家被那些老东西骗了不少钱。</p>
李梓杰没拦住凤微雪，凤微雪依旧气势凌厉地逼上前咄咄逼人，吼到激动时，竟还上手狠推人家：</p>
“你说啊！你怎么赔！你知不知道这种包是不能清理的，清理了就不值钱了！你没长嘴吗！哑巴了？倒是说句话啊，你别逼我，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我非抓你去紫阳道长面前评评理！”</p>
小道士被推得踉跄后退，一听这话立马就被吓哭了，低着头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凤小姐求你别抓我去紫阳师祖跟前，师祖会把我逐出师门的，我已经没有家了……凤小姐，我给你把包擦干净……”</p>
手刚伸过去，就被凤微雪迎面狠狠抽了一巴掌。</p>
李梓杰惊住：“小雪！”</p>
凤微雪甩甩手凶狠教训道：“拿开你的脏手！你也配碰我的东西！”</p>
小道士捂着脸无助抽泣起来。</p>
茶房的几位师兄见状匆匆赶出来护住小道士，紫阳师兄的大徒孙气不过地质问凤微雪：“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动手打人呢！”</p>
凤微雪将手里包往地上用力一摔，目眦欲裂地发疯：</p>
“他没长眼弄脏了我的包，我这个包可是限量款，整个京城只有我有！你们这群死土包子怕是打一辈子的工都赚不到我这一个包的钱！</p>
打他怎么了，我打的就是这种没长眼的废物！你们要替他抱屈？好啊，赔钱，赔完再说别的！”</p>
“你开个价吧，要我们赔多少？”</p>
凤微雪冷笑两声，趁机狮子大开口，伸出五根手指头：“五千万，这个包我自己都没舍得拿出来用几次，还是全新的，所以，你们得照原价赔偿。”</p>
“照原价赔偿，五千万？！”大徒孙瞬间也冷静不了了，护着自家小师弟指着地上包诧异惊呼：“就这一个包，要五千万？！”</p>
李梓杰或许也觉得凤微雪此举过分了，拉住凤微雪的手：“小雪……”</p>
“师兄你闭嘴！”</p>
凤微雪面色阴冷地出声呵斥打断，蹬鼻子上脸贪婪道：</p>
“怎么？赔不起？赔不起还在这乱吠什么！不过，看在我这次来是准备找紫阳道长拜师，来日我们或许就是同门师兄妹的份上，我可以网开一面，放你们一马。</p>
但，你们这么鲁莽冒失，犯了错，记性还是得涨的。我就，小惩大诫一回。</p>
只要弄脏我包的那个人乖乖跪在我脚下，给我磕三个头，再把地上洒的果汁舔干净，这五千万，我就不和你们计较了。”</p>
“什么？！你这次是来拜师……还要当我们的师妹？！”</p>
“磕头……你把我们看成畜生羞辱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