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三刻，杨克检重拟文书，陆敛亲自陪同，命经历司誊抄盖印。</p>
经历司经历以“粮队未至，官府无信，或致民众哗变”为由，拒不文移。</p>
陆敛手捧圣旨，宣读圣谕，勒令经历司下达文书，否则以抗旨罪论处。</p>
经历司众官吏当即跪呼万岁，誊抄按印，着铺兵紧急送往诸府。】</p>
文华殿教学结束，谢明灼就收到来自河南的情报，看完之后，不由一哂。</p>
一个小小的经历，竟敢忤逆布政使的命令，不知哪来的底气。</p>
“殿下，陆二公子求见。”冯采玉进屋禀报。</p>
昨日才交过计划书，怎么今日又来了？</p>
“叫他进来。”</p>
须臾，陆放恭敬入内，穿着便于行事的戎服，见到谢明灼便拜倒在地。</p>
“卑职叩请公主殿下金安。”</p>
谢明灼抬手叫他起身：“什么事？”</p>
“回禀殿下，卑职今日前往东郊养猪场旧址，规划如何重修养猪场，未料养猪场竟已叫人占了。”</p>
官办养猪场的位置极佳，周边不仅水草丰茂，且临近几座榨油厂，榨油厂挤轧后产生的饼粕，是一种相当不错的猪饲料。</p>
陆放之前走访过，那儿只剩下废弃的猪舍和半人高的荒草，他便定下这处旧址。</p>
谢明灼诧异：“养猪场就算废弃，也属朝廷管辖，谁占了去？”</p>
“今日卑职过去，见到有人在推倒猪舍，上前询问，才知这块地上个月就被章皋看中。”</p>
“章皋？”</p>
陆放垂首：“他是敬国公世子。”</p>
官府废弃之地，私人买下修院子并非不可，只是此事过于赶巧。</p>
谢明灼问：“可有他购置此地的地契？若是有，便重新选址。”</p>
“卑职让他们出具地契，他们不肯，卑职便又去顺天府衙门询问，被吏房的书办赶了出来。”</p>
“……”</p>
他猛地跪地，愧疚不已：“卑职办事不力，请殿下责罚。”</p>
话音里藏着几分哽咽。</p>
陆二出身勋贵，父母兄长宠爱，一心扑在养猪爱好上，又得“朝廷看重”，本来一腔热血，打算将养猪事业发扬光大，却在一开始就被人兜头泼了盆冷水。</p>
泼冷水的还是与他家有仇的敬国公世子，觉得委屈能够理解。</p>
不过谢明灼也看不得他因为这点小事萎靡不振。</p>
“还想不想继续养猪？”</p>
“想！”陆放抬起头，眼眶泛红，“殿下，卑职想继续养猪。”</p>
谢明灼淡淡道：“养猪场被无理占据，你认为该如何？”</p>
“拿不出地契，地便不是他的。”陆放思路逐渐清晰，“卑职可以以上林苑监的名义赶走他们。”</p>
“但你已经打草惊蛇，若是对方趁机去补办了文书，你又该如何？”</p>
“……”</p>
陆放绞尽脑汁，慢吞吞道：“养猪场原先只是由顺天府衙代管，那块地并不属于顺天府衙门，若要将养猪场旧址卖给私人，应该要向户部请示。”</p>
“这不就通了。”谢明灼提点他，“你先去一趟上林苑监找监正写一份公文，再去户部，以上林苑监的名义将旧址的地契办下来。”</p>
陆放双目瞬亮：“卑职遵命！”</p>
本来上林苑监掌管皇家园林，想划哪块地就划哪块地，无需向户部申请地契，毕竟整个天下都是皇帝的地盘。何况这地儿本就是官办养猪场，就算废弃了，只要尚未变更，就还是养猪场。</p>
可谢明灼不想用皇权压人，也懒得亲自出面跟人扯皮，便打算用“程序正义”让对方识趣而退。</p>
待陆放起身，她随手抛了一颗苹果过去，说：“快午时了，路上充饥。”</p>
苹果之前叫频婆果，后一位大儒在游记中用了“苹果”一词，便广泛传播。</p>
陆放利落接过，小心捧在手里，“谢殿下赏！”</p>
他出了宫，忽觉饥肠辘辘，捧着苹果放到嘴边，却又顿了一下，揉揉肚子，将苹果往怀里一揣，快步前往上林苑监。</p>
于谢明灼而言，此事不过一个小插曲，只要敬国公世子脑子没问题，养猪场很快就能建起来。</p>
她更在意的是河南情势和京城防御能力。</p>
河南情势要等情报，京营的兵力到底如何，她暂时还没有想到合适的法子去检验。</p>
总不能直接把兵部尚书叫来问一问，那只会得到虚伪不实的表面文章。</p>
下午，谢明灼照例来演武场练习骑射。</p>
一箭射中靶心。</p>
“可以啊，才两天不见，就变成神射手了。”谢明烁脚步懒散地溜达过来，“我这个当哥哥的，总有一天会被你卷死。”</p>
谢明灼目光沉静：“自己不卷，等着被别人屠杀？”</p>
“要这么说，我现在可是家里第二卷的，”谢明烁在箭靶前立定，张弓搭箭，“老爹成日里找人下棋、品鉴古画，母后倒是想搞研究，但没那个条件，只能被迫接手宫务，谢明烜那小子总算有了点上进心，找了个翰林侍读念书。”</p>
“大哥念书，你不念，你说你比他卷？”</p>
谢明烁得意一笑：“我比你俩幸运啊，‘晋王’还是读了几本书的，起点比你们高，现在又练骑射、搞事业，不比他厉害？”</p>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箭矢咻然飞出，直直射中靶心。</p>
“忘了说，‘晋王’也学过骑射，嘿嘿。”</p>
谢明灼：“……”</p>
她伸手去够箭筒，连发三箭，箭箭穿透靶心，箭矢射中草靶后，尾羽还在嗡然颤动。</p>
“啪啪啪。”谢明烁由衷鼓掌，满脸赞叹道，“铁柱啊，你这样，哥压力很大的。”</p>
谢明灼睨他：“是谁说要摆烂来着？”</p>
“谢明烜，肯定是谢明烜！”</p>
“哦，我会告诉大哥的。”</p>
“告诉就告诉，反正他也打不过我。”</p>
“你俩要是打起来，第二天宫外就传出齐王晋王不和、大打出手的流言。”</p>
谢明烁摆摆手，一脸不在意：“只要我跟他再表演一次兄弟和睦，这些流言就会不攻自破。”</p>
大多数民众只会相信自己看到的和听到的，而那些公之于众的信息，又有多少不是经过艺术加工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