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在迷迷糊糊中反复惊醒,脸上传来湿漉漉的温热,可整个人仿佛连呼吸都难受的要命,全身酸痛无比,下一刻就要再次晕过去的征兆。
又过去了一刻钟之久,殷厉终于强忍睁开眼睛,头部阵阵剧痛袭来,左右茫然望了一眼周身所在的环境。
自己这是在哪儿?
一阵恶臭气味忽然充斥鼻腔而来,仿若窒息,周围各种苍蝇蚊子嗡嗡乱飞。
原来,自己被丢在一条死胡同的垃圾堆里。
旁边还有一只大黄狗正舔着舌头,蹲坐在前面,哈喇子挂了一嘴,脸上湿漉漉的东西,应该就是它那大舌头舔的了。
浑身的难受,一种无力与无助感,没来由强烈弥漫上心头,仿佛心头尖被什么不好东西充斥满了,整个人喘不过气来。
前世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切身感到深深的无望。
殷厉眼神暗淡,怔怔看着死胡同外面的大道。
夜里,全世界只剩他一个。
殷厉整个人楞了好一阵,突然站起来,拖着疲惫酸痛的身体跑出死胡同,因为家里林妇阿娘,还在等着他呢。
那个人,无论如何是指望不上了。
殷厉好不容易辨认回来的方向,终于回到破旧小院中,人已是疲惫不堪,怀中还紧紧抱着一包油纸包裹,这是他半路上挨家挨户敲门求来的东西。
右手轻轻推开房门,心里害怕至极的念头瞬间涌上来。
“我…我回来了,看我……拿了些什么好吃的……”
殷厉很希望进来前就能听到有人说话,可走进房门,只见那暗黑屋内的黄油灯已经熄灭了。
殷厉一步步走近,全身屏气凝神,脚步放的极轻,生怕听不到任何声音,哪怕一丝丝……
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模糊身影,一种强烈的无能为力感,潮水般袭来;
一种欲哭无泪的悲伤,无情卡在喉咙;
一种前所未有的执念与心结,连殷厉自己都察觉不到变化的异样心境,从此缠上心头间……
殷厉呆立在黑暗的屋内,整个人仿若没了灵魂。
这一天,他只觉过得很漫长,很漫长……
七年了,整整七年时间不长不短,站在床帐前的殷厉,脑海中努力去回忆起他那位“阿娘”最后的面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屋内在几盏油灯映射下,原本是破旧的木床板凳,剥落褪色的四壁,光线随风摇曳下,忽明忽暗。
突然,眼前所看到的景象如戏法一般消融,天旋地转,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化,残破不堪的屋内四壁,已变得富丽堂皇,东瓶西境...最后出现眼中的是一张华丽大床,罩着一层薄薄的绫罗寝帐。
“是你…来了吗?”
此时,室内传来一个病重老人无力的说话声。
殷厉神志一怔,整个人回过神,此刻已面无表情。
寻声望去,正是从躺在大床上那位形容枯槁的老人口中发出的,带着非常虚弱之力。
“过…来,走……近一些。”床上的病危老人,声音又艰难低沉说了一句。
殷厉并不照做,而是先漠然看了看。
此时大床旁,摆着一个黑漆漆的双层暗盒,用黄色的绸缎垫着底,那小盒子看起来年代似乎久远。
旁边则是加多了一张软椅,殷厉低头稍微想了想,依旧不言不语,却走过去坐了下来。
也不知那床上老人暗中动了什么小机关,两人隔着一层的绫罗寝帐自动两侧分开,露出了那面容病白的老人,是一张难看的脸。
凹陷下去的眼眶里,一双眼睛浑浊而锐气逼人,老人一言不发盯向殷厉看,目光隐隐泛起一丝阴柔精光,苍白无血的两颊有些骇人,干净的下颌,找不到一根男性的胡须。
这个风烛残年的病重老人,他便是如今晋元皇朝的堂堂督领侍大人,殷沣东!
当今朝野上,内官权位已至最高的太监。
不说一人之下,但却万人之上。
手中握着的权势,比起晋元皇朝中一些护国文武大官还要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