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安宫中飘荡一股若即若离若有若无的药味，自李太后那天告病起来，这有药味在寿安宫萦绕了有大半个月了，宫人端着煎好的药进去内殿，却不送到李太后跟前，直接用茶水冲兑了浇到内殿摆着的花盆里。</p>

盆景一天一换，都是一色的万寿菊，谁也看不出来其中差别。</p>

李太后眯着眼在炕上静思，香炉里点了一些檀香，好中和这股她不喜的药味。</p>

“陛下还在启祥宫？”李太后闭着眼睛问。</p>

宫人犹疑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报她探听来的消息，但是陛下好像也没想过隐瞒，虽然没有大张旗鼓，但是也没有遮着掩着，可是这种事说出来，娘娘会大怒的吧。好在李太后也没有想到会有其他的回答，只是冷哼道，“两个人在一个宫，天天见眼瞧着，有什么好瞧的？”</p>

“你说，这启祥宫的宫人真的没伺候陛下？”李太后对这个结果还是有些难以相信。</p>

“顾嬷嬷亲自去看的，娘娘还信不过。”宫人轻声说，“再有崔尚宫不也说了，陛下和娘娘相处的时候，就是宫人都很少在近前伺候，所以其余时候陛下大约也用不上宫人伺候。”</p>

“你觉得佳贵人在说谎？”李太后问。</p>

宫人低头，“佳贵人，也没有什么缘由说谎。”</p>

“那么如果那个人真的存在，除掉所有可能的人选也找不出来，那最不可能的那个人就是要找的那个人。”李太后睁开眼，“那天晚上在佳贵人寝殿伺候陛下的人，是皇后。”</p>

宫人不由屏住呼吸，“可是皇后如何能做出这样的事？”</p>

“是啊。”李太后冷笑，“堂堂皇后，为了争宠，如此下作的事也做的出来。哀家当初真是看走了眼。”</p>

宫人不再接话。</p>

“陛下也是，这么由着她胡闹。”李太后说，“若是让人知道，真是皇家的脸面都丢尽了。”</p>

李太后越想越气，“去，把皇后给哀家叫来。”费一大圈功夫，把寿安宫的名声折进去，最后才知道那人竟然是皇后。而当初因为佳贵人的出现她理亏不能紧迫追击，到头来，陛下还是没有去后宫。从她进到皇宫来开始，还没有像这样的惨败过，这让她如何能气平。</p>

“娘娘，皇后娘娘如今不在启祥宫呢。”宫人在心里叹气，该来的还得来，只能如实禀告。</p>

“陛下在启祥宫，她去哪了？”李太后疑问。</p>

“陛下也不在启祥宫。”宫人说，“陛下和娘娘在午时后换了便装由神武门出宫了。”说完就跪下了，准备迎接娘娘的怒火。</p>

但是李太后却出奇的冷静，只那双眼，现着寒光，宫人只抬头看了一眼，匆忙就把头低下，不敢再看，自她来伺候太后，就从来没看过太后露出这么恐怖的神色。</p>

“哀家还想着怎么找个由头呢。”李太后悠悠的说，“出宫了？”</p>

“出宫好啊。”</p>

“皇后体弱，出宫沾了什么脏东西回来，也是正常的。”</p>

宫人的身体愈发的抖起来。</p>

“去叫顾嬷嬷去找崔云，她知道要做什么。”李太后说完又闭上眼。</p>

室内弥漫着檀香，里头又夹杂着一点若有若无的药味，清心静气，惜福养身。</p>

王容与兴头很足，她是天足，走起路也不觉得累，与朱翊钧十指相握，看见什么想买的就摇摇手，然后朱翊钧就让人付钱，拿东西，很快手里就拎不了，王容与看了后面一眼，“老爷，不如我们找个茶楼歇歇，让他们把东西送回马车。”</p>

“可。”朱翊钧说。他又不能说，相比兴致高昂的王容与，他走的有些累了。能坐着休息正是他现在想要的。</p>

进到茶楼，正中央的戏台子正在说书，两人上到二楼雅间，叫来茶水点心，陈矩问了小二泡茶的水从哪里来，小二生就一双利眼看着一行人穿戴不凡，自然打起十二分小心，“底下大堂泡茶的水自然就是从后院水井摇上来的水，但是二楼雅间不同，客人想要什么水，自然由客人来订，甭管是去年的雪水，还是今年开春的第一道雨水，或者是玉泉——边上的泉水，应有尽有，只看客人想要哪种。”</p>

“少耍嘴皮子，只拿最好的水来。”陈矩扔了一粒银豆子给他，“别想着忽悠，不然小心你的狗头。”</p>

“哪能呢。”小二领了赏，笑的像朵菊花，“在你这样的行家的面前，水好不好，一尝就知道，小的哪敢弄鬼。”</p>

小二送来的水，陈矩亲自尝了，虽然比宫里差点，但在宫外也没那么多讲究，就用雅间的小炉烧开了水，泡着从宫里拿出来的茶叶，至于点心，一样的一块宫人先吃了，再摆到陛下和娘娘面前。</p>

王容与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戏台子上的戏给吸引过去了，这宫里唱戏，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处，王容与本来就不爱看戏，自然是觉得乏味，但是在宫外听的是从来没有听过的，品着戏词，还是挺有意思的。</p>

朱翊钧看她，“这也看的有滋有味？”</p>

“陛下不喜欢？”王容与偏头问。</p>

“没头没尾的。”朱翊钧说。</p>

“着人去要了唱本，回去让教坊司编排了演给陛下看。”王容与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