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烛光点点,却盖不住角落阴暗,其间的石柱影子,斜拉至李嗣源脚边。
他脸上已经再无平时那副风淡云轻的模样,衣物虽已换新,发丝间却有几缕狼狈的披散垂下,此刻俯首跪在地面上,以头点地,满是悲怆之声。
“臣虽死谏世子暂时退守潞州,但他依然极力要以全军围捉那伪帝……六弟九弟十弟等人为护世子安全,受唐军所困,不得脱身…臣侥幸杀出重围,但唐军势大,却再难折返营救世子……
数万儿郎折损,通文馆元气大伤……臣死罪难逃,还请义父赐我一死!”阑
上首轮椅之上的身影头发已半数灰白,此刻听完李嗣源声情并茂的哀哭声,才终于手推轮椅从阴影中露出身形来。
正是晋王李克用了。
他面无表情,粗长剑眉之下的双眸也毫无感情的望着底下还在不停叩首的李嗣源,沉默不语。
原本稳扎稳打的局面一朝倾覆,黄河以南再无基业,手下精军残损大半,恐怕有生之年都再难南征。
最重要的是,他的亲生独子,折在了南面。
手下十二个义子,也被李璟捉去了五个。十三太保去其六,真乃荒缪!
心念至此,他的脸色开始愈发阴沉,紧握轮椅扶手的手青筋暴起,对这个言语不知真假的大义子也多有恼怒了起来。阑
先前他就对李嗣源多有防备,这个大义子不论对何物都心存野心,对他这个义父想必心底也多有不恭,其间的小动作他也早有察觉。他也已经在寻找机会将李嗣源彻底打压下去自己重掌通文馆。
谁知突发如此惊天变故,这晋国保不保得住尚且都不敢下定论,哪里还来得及对李嗣源下手。
况且现在晋国可谓是人才凋零,真想把他砍了也得等到之后再说了。
军中大将都被俘获不少,李克用甚而已经在考虑自己需不需要重新出山,亲自上阵领军。
重重思虑念此,李克用心中的怒气才勉强平息些许,继而向着还叩首不止的李嗣源沉声道:
“事已至此,存勖他们也再难救回来……你身为大哥,此时就不要说这些丧气的话。晋国现今危机四伏,正是用人之际…你通文馆掩的高手也不要掩藏了,能调则调,一切皆以大局为重。”
他的话音落毕,底下悲声抽泣的李嗣源才勉强抬起头来,只见他脸上满是泪水鼻涕,真真是情深意切至极了。阑
“儿臣谨记义父之命,待局势稍定,儿臣定自裁请罪!”
李克用闭上眼睛,挥了挥手,不再多言。
李嗣源浑身颤抖,却是再一叩首,在狼狈的爬起身来,踉踉跄跄的走了出去。
而到殿门之外,他的神情就霎时一变,继而抬起手腕,以长袖擦面,最后嘴角微勾,神情自若的离开晋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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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的李克用神色有些灰败,兀自撑着轮椅扶手沉默半响,最终才低沉出声。
“出来吧。”阑
随着一道轻笑声音响起,一道身着紫色貂衣,头戴雪白貂帽,气质温雅大气,眉眼间也自有风情的女人自阴影处走了出来。
“看来晋王的麾下,也不是上下一心呐……”
此女虽然身着契丹装束,却依然有一口流利汉话,言笑间兀自走到殿中一侧的长案边坐下,倒很是随意。
李克用稍显厌恶的皱了皱眉,却只是沉声道:“如今中原局势变换,本王也不怕王后笑话……但也要王后知道,若此时还想掺和进来,恐怕就不好脱身了。”
契丹女子捂嘴一笑,随即摆了摆手,脸上犹有笑意。
“晋王忘了,我契丹的共主,可还被那李璟囚禁着的呐…”
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