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四十杖，不喊一句疼，不诉一句苦，不流一滴泪，不喊一句冤。</p>

或许这四十杖只是开始，等待她的，还有散发着无尽恶臭的冤狱，阴森可怖的各式刑罚。</p>

而她在如此灭绝人性的疼痛下，依旧平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p>

苏宛自入刑部，自然见了许多因严刑拷打而凄厉叫骂、抑或毫无尊严的跪地求饶的各色人犯。</p>

也知道这所谓的‘杀威棒’，会带给他们多少恐惧与震撼。</p>

而今日，真正的震撼，来自于一个渺小的，柔弱的女人。</p>

他垂着睫，待最后一杖行毕，终于松了一口气。</p>

“将人犯带上来。”</p>

陆温原本光洁柔滑的脊背，已然被打的血肉淋漓，月白衣袍被鲜血全部沾染，顺着衣襟滚滚滴落。</p>

因为，那赤红的刑杖之下，是数只铁蒺藜。</p>

每一杖，挥下去时，都会将菱角深深刺入肉里。</p>

抬起刑杖时，铁丝又会将皮肉翻滚，勾连出来。</p>

她气息微弱，从长凳上翻下身来，腰背处灭绝的疼痛叫她不由半跪在地，齿关颤颤：</p>

“多……多谢大人。”</p>

林玉致双肩被铁链洞穿，浑身血污，披头散发，狼狈至极，被人架起双肩，双足拖地，带入了刑房。</p>

陆温呼吸急促，连唤数声：“玉致……玉致姐姐……玉致姐姐……”</p>

林玉致已然神思混沌，迷迷糊糊的呓语着：“姑娘不该……来的……”</p>

陆温回头，赤红双眸死死盯着苏宛：“她不过一衣铺掌柜，何故也受了如此重刑？”</p>

苏宛长叹一气，再次招了招手。</p>

又有几个一身囚服，血污不堪的姑娘手戴枷锁，脚束铁链，哭叫不绝，泣声连连，被狱丞推了进来。</p>

绿儿一见苏宛，当即跪倒在地，哀哀哭求：“大人，我认了，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p>

妩霜推开绿儿，鬓发血污一片，面颊苍白如纸：</p>

“是我，是我，不管玉致姐姐的事，更与陆姑娘无关。”</p>

姑娘们纷纷冲上前，跪倒在苏宛面前，抢着认罪。</p>

陆温心中好似有一把钝刀，缓慢的扎入了她的心脏，搅得她痛彻心扉。</p>

是她，连累了她们。</p>

是她没用，是她无能。</p>

苏宛淡淡道：“本官亦不愿苛待几位柔弱的姑娘，只是玉容坊的娘子们，证词漏洞百出，可见为了隐瞒真相，谎话连篇，除了用刑，可还有它法？”</p>

妩霜跪地，悲愤哽咽：“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我认，要杀要剐，民女绝无怨言，只求大人释放无辜。”</p>

苏宛蹙眉：“你一弱女，一不会功夫，二与陆家从无渊源，为何抢着认罪？”</p>

妩霜满面泪痕，眼眶通红：“怎会没有渊源？”</p>

“民女至今记得，民女困于山谷时，是陆姑娘，亲手将自己手中的剑塞给了我，给了我自保的能力，后来，又给了我抛弃不堪过往的勇气。”</p>

“我能浴火重生，活的这般自在，都是因姑娘心善，不仅救了我，还收留了我。”</p>

“有了姑娘，我才真正有了家，真正活得像个人。”</p>

“而陆永，他凭什么因为姑娘心善，就处处打压姑娘，欺负姑娘？”</p>

“我看不下去，偷偷溜进了府中，在他们的茶水里下了软骨散，待他们沉沉睡去，就一剑了结了他们。”</p>

陆温蹙了蹙眉，从妩霜的只言片语中，提取到了本案重点。</p>

真正的凶手，先是下了毒，再一刀了结了他们。</p>

苏宛又问：“什么剑，几尺长，几寸宽，伤口又分别在何处？”</p>

妩霜愣了愣，嚅嗫道：“是……是把长剑……”</p>

“什么形制的长剑？”</p>

妩霜哑口无言，陆温正欲要答，偏这时，林玉致挣扎着起了身，跪在地上，郑重叩了三首。</p>

“此逆天之大案，皆我一人所为，与姑娘无关，与玉容坊的诸位绣娘们更无半点关系。”</p>

她不顾陆温面色有异，自顾自又道：“玉容坊檐顶琉璃瓦中，向右第三片，将其揭开，有染了血的衣裙为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