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离开,去询问了一番,又来禀告:“回公主殿下,有个从西域来长安的粟特人,身上没有带钱,却在市集中吃白食,被人抓住说是要送官。”
尹玉一听,顿感无趣,摆手示意继续赶路。
马车外,那个从西域来长安的粟特人,正是来自石城镇的康家小郎——康可璟。
此人也是霉运当头,好不容易赶在除夕当日入了长安,找了家食肆,点了一堆美味佳肴,正在感慨大唐兴盛之时,却不留神被小贼扒了行李。
所有盘缠、户引、关文,甚至申叔公给他的身牌,都被偷了个干净,结账时还被店家骂作是吃白食的夯货。
身为镇守使家小郎的康可璟,何时受过此等委屈。
受了他人的辱骂,康可璟自然要分辩上几句,一来二去,惹恼了店家,被暴揍了一顿不说,身上值钱的器物还被搜了出来,权做是赔偿。
挨了打、还被搜了身的康可璟,落了伤不说,身上再无一文钱,有心想要找官府求助。
就在此时,长安钟楼敲起了宵禁鼓,康可璟不得已之下,只能向街坊询问,附近可有暂住之处。
人们见康可璟鼻青脸肿又衣衫褴褛,以为他是哪里逃来的流民,便指给他长安南城的一所去处。
当康可璟赶到目的地,发现那里是一座荒废已久的古宅。
宅门上挂着一副破旧的匾额,上面写着三个大字——浮萍舍。
今日是除夕,家家户户都守岁除旧。
浮萍舍中自然也不例外,有流民聚在天井,将一些枯木杂物堆在一起,点火烧了,权作是习俗。
康可璟折腾了半日,浑身又痛又冷,凑到天井旁,一边取暖,一边向周遭问道:“此坊可有官廨?我有事想求助于官府。”
有流民闻得此言,冷冷一笑,却不作答。
但更多人,脸色麻木,充耳不闻。
康可璟问了几遍,得不到答案,发现旁人脸色不善,便不再问了。
拖着受伤的身躯,康可璟顺着浮萍舍的长廊,寻找可以落脚的地方。
浮萍舍里的数十间厢房,还有前后几出厅堂,都挤满了人。
病者的咳嗽声,伤者的哀嚎声,婴儿的哭泣声,混在一起,充斥在浮萍舍的每一个角落,令康可璟听的毛骨悚然。
凛冽刺骨的寒风,顺着廊道,侵袭着康可璟的全身上下,就像一把把钝刀不停割裂着他的皮肤。
求生的意志,让他不得不放下微不足道的尊严,厚着脸皮,挨个门口问过去,求里面的人让出一些地方,许他借宿一晚。
康可璟的哀声恳求,得到的答案都是拒绝。
就在康可璟几近绝望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你是粟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