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取千遥侧过脸来,才发现对方的视线早就从夜空的星星挪到了自己身上。
那双紫色的下垂眼温柔而认真,目光如同表达出的心意一样直白。
她不再敢回以视线,张开口想说话的时候又觉得嗓子好像有些干涩还是发热,因此只是仰起头,将剩下的大半罐饮料都灌了下去。
“再不说话的话,研二就当你是默认了哦?”
他放下手里的饮料罐子,凑了过来,伸出的双手环过肩膀,将她侧身圈进自己的怀里,用脸颊贴住她的侧脸,毛绒绒的半长黑发被风带起,在她的皮肤上轻轻扫过,痒痒的。
语气重新变得轻松了起来。
“……对不起。”
竹取千遥低头,看着手里已经下意识捏扁的罐子,小声回答着,很快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真是的,”萩原研二抱住她的手微微紧了紧,“必须要逼到这种程度,小遥你才会说出口拒绝的话啊。”
“……虽然是我自找苦吃,但我现在有一个很过分的请求,可以让我继续抱着小遥吗?这样说出口,好像没眼色的纠缠一样……但我很过分,我就是还想要抱着你……一会儿就好。”
柔软温和的声线,稍微带上些委屈,那双下垂眼也是,无辜的样子一直都很像大型的犬科动物,被缠住以后撒了娇。
“对不起,我是很糟糕的人吧。”
竹取千遥收回了视线,“明明早就知道你们的好感,却还是沉默地享受着什么的,应该也给你们带来了很多困扰吧……”
她垂下眼帘,一字一句都放得很平缓、好像能感知到说出这些话语时的艰涩和困难。
“我——”
“好啦,”萩原研二蹭了蹭她的脸颊,像一只大狗狗一样,那双紫色眼睛满是温柔地包容着,却用着轻松的语调开玩笑似的说道,“失恋的人可是研二吧?”
“不过,小遥……”他认真说道,“知道以前的事情以后,再给我一个机会吧?”
“在小遥过去的故事里,我从来没有当过男主角,所以呀,才会这样直白地说出口,希望能在小遥知道过去之前,让小遥确认我的心意。”
“我是爱你的。”
“即使知道以前的事情,甚至是自己想起来以前的事情,小遥都要知道这一点。”
“即使我们之间……原本没有什么能印象深刻的回忆,也像是记住今晚漂亮的星星一样、记住研二吧?”
“……为什么这么说?”竹取千遥觉得自己脑袋有点发木,思绪开始变得缓慢下来,“研二决定告诉我了吗?”
“不呀,”萩原研二轻声笑了笑,“作为共犯,偷跑已经很过分了,如果再单独对小遥说出真相,抢走了他们获得原谅的机会……”
“那我岂不是更过分了吗?”
他轻轻地揉了揉女孩子的长发,抓住这一点点被授予的特权,以并非朋友的距离,黏在她的身边,紧紧抱住她。
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轻松。
“会被三个大猩猩一起围殴也说不定呢。”
这样包容的姿态、开玩笑似的轻松交谈,以及同平常相比没什么变化的语气,让竹取千遥很快就下意识地放松下来了。
她歪了歪脑袋、软乎乎地靠在了对方的锁骨边,呼吸的时候喉嗓和食道都有极微弱的灼烧感,思绪虽然缓慢,但依旧非常清晰。
“……或许我会被骗一辈子也说不定吧?”竹取千遥平静地说道,“我是个脑袋里只有直觉在工作的笨蛋嘛。”
“不要这么说啦,”萩原研二捧住她的脸,“会认真地体会和珍惜别人的心意,小遥是很温柔的人啦。”
“其实我也有在想,这样直球又温柔的小遥,应该是可以很轻松的处理好人际关系的……但意外地想明白了小遥笨拙的一面呢。”
“——小遥总是在逃避冲突吧?”
无论是在和立场相悖的男友交往时隐瞒身份,还是从头到尾将自己是脱离组织后最多只能存活三个月的实验体的事情藏得严严实实……
最开始连萩原研二都没有意识到,毕竟这些都是有必要的原因的。
可是一旦去细想,就很容易发现一个事实。
她永远不会和自己在意的人发生任何冲突,直到以死亡的方式离开对方,放弃这段感情。
到了现在也是,因为他们的欺骗是好意,因为他们的确是有着真心的感情,所以即使知道是欺骗,她也在维系着现在这样摇摇欲坠的局面。
但是她同样也不会放弃自己的坚持。只是选择避开他们,自己去探寻真相。
就像以往的每一次,她选择避开男友们,自己走上死局一样。
“这样是不行的啊,”萩原研二认真看着她,“我知道哦,小遥应该是抱着很温柔的想法的吧?”
“温柔地觉得,要是让对方因为自己的事情而苦恼,或者因为自己而要做出很困难的选择的话……不如就维持着现状下去,直到没办法维持的那一天。”
“随着时间流走,外力的推动……看,不用做觉得困难的选择、不用苦恼,事情也会自然解决掉。”
“但是这种温柔,太笨拙了。”
那双紫罗兰色的下垂眼很漂亮,在山顶只有月光和星光的照亮时,散发出温和又包容的光亮。
“其实人和人的交往之间,是绝对不会只有温柔和包容的……小遥,有些时候,拒绝和冲突,其实是更好的解决方式。”
“如果总是用这种温柔去取代冲突,用沉默和纵容去取代拒绝——你的温柔就变成了利器。”
“像是刀子一样,无论是小遥,还是对方,都不会觉得好受的。”
……
竹取千遥沉默了很久,迟钝的思绪才将对方话语里的含义消化完成,皱着眉低声喃喃道,“……是吗?”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