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希音用小勺舀着乳汁送到大河嘴边。</p>

即使在睡梦中，大河也下意识地吸着，小嘴一扁一扁，十分呆萌。</p>

药有些苦，所以他喝得眉头都皱起来了，然而却舍不得不喝，小嘴不断动着。</p>

顾希音目光紧紧锁在他脸上，恨不得把他的样子刻在心底。</p>

此刻一别，或许再见只是几日几月后，也可能是几年后，甚至……此生难以再相见。</p>

命运浮沉，个人挣扎……所有这一切，都注定了他未来不会平坦。</p>

“鱼儿，”顾希音道，“如果将来我和将军出事，就让他做你的儿子。我不要他为我报仇，只要他健康平安地长大就足够了。”</p>

薛鱼儿泪水簌簌而下，狠狠吸了吸鼻子：“夫人您放心，这一路，我就是沿街乞讨，我就是卖身，也把大公子完好地送到卫家。”</p>

只要一息尚存，就是背着大河爬到南面，她也能做到。</p>

“不。”顾希音改变了主意。</p>

她没有看卫夫人，道：“你还是往南走，但是你不去卫家了，你去南疆。”</p>

“为什么？”薛鱼儿的话脱口而出。</p>

卫夫人却接口道：“希音说得对。”</p>

“娘——”顾希音有几分难受，毕竟她没有选择相信卫家，可是她不后悔。</p>

卫夫人把她的心里话说出来了。</p>

“你外公在强压之下，为了保全卫家，未必不会牺牲大河。”卫夫人道，“你的担心，我刚才也想到了。只是没有想到更好的去处，既然你相信司马仲彻，那就送过去。”</p>

“不，娘，我也不相信他。”顾希音道，“不去南疆，就在南疆和中原的交界处。如果被人抓捕，那就拿着司马仲彻给我的东西当信物去找他。”</p>

“好。”薛鱼儿一口答应。</p>

顾希音看卫夫人面上不好，便道：“娘，外公也要护着这一大家子人。容启秀会把大河当成眼中钉，不惜一切代价抓他。所以因为这个缘故，把卫家置身于险地，我也不愿意。”</p>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她没为卫家做过什么，自然也没脸要人家牺牲一切来保护她儿子。</p>

她自己为了大河可以付出一切代价，前提是她支付得起的代价。这代价，不该是卫家。</p>

“你见机行事，不必硬拼。”顾希音又嘱咐道，“一切以你和大河的安危为重。不要怕被抓回来，就算回来，我们在一起，也可以想别的办法。”</p>

她没有说办法是什么，但是所有的人都明白，那是去求容启秀。</p>

“夫人您放心，”薛鱼儿咬着嘴唇道，“您不是常常说我运气好吗？这次我也一定行。你看你们都跑不出去，我就先逃一步了。”</p>

顾希音又给大河喂了几口，摸摸他的小脸，狠下心来道：“走吧。”</p>

薛鱼儿接过大河，把包袱铺在床上，把他连襁褓一起系在包袱里，跨在胳膊上，来不及再多说什么，她红着眼圈看着顾希音：“夫人，我去了！”</p>

顾希音捂着嘴，泪流满面，看着她渐行渐远，那小小的蓝底碎花包袱晃啊晃……终于消失在视线之中。</p>

她颓然地坐回到榻上，抱住自己，无声哭泣。</p>

心碎了无痕。</p>

从今天起，直到大河再回来，她与幸福这两个字，再也无缘了。</p>

她的孩子，她和徐令则的骨肉，就这样，远离她而去。</p>

卫夫人抱住她，哽咽着道：“现在这一切，都是为了更好的重逢。希音，你要坚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