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令则从她怀中接过顾崽崽，让小东西趴在他小臂上，然后用右手和顾希音十指相扣下楼去。</p>

“慢点走，小心裙子。”</p>

“嗯。”</p>

下楼的时候，顾希音不想生事，还特意清了清嗓子提醒刚才大放厥词之人。</p>

她可以努力做到背后不说人，但是背后不被人说，以徐令则现在的身份，根本不可能。</p>

那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只希望她没听到，不知道，不生烦恼。</p>

等到两人来到一楼，这才发现叫、嚣的是一个穷酸书生打扮的男子，头上戴着儒生巾，身上的袍子脏而破，袖口领口都泛着令人作呕的黑腻。</p>

书生单独一桌，面前只有一盘盐水煮花生和一个空碗，显然是个穷酸书生。</p>

或许因为喝了酒，酒壮怂人胆，他看见众人都起身向徐令则行礼，反而更来劲，指着徐令则叫骂道：“竖子弑父，还敢如此招摇过市！”</p>

顾希音怒斥：“以下犯上，还敢大放厥词！”</p>

这个人一看就是极落魄，心理极其扭曲之人。</p>

他针对徐令则的原因，应该就是想出名想疯了。</p>

这个时代的人，尤其是文人，对出名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执着。</p>

上到御史这些言官，下到没有功名的读书人，都希望得到不畏强权的名声，甚至愿意为此付出性命。</p>

借着酒劲恶心人的这个书生，敢对上徐令则，显然也想着博一个好名声——他可是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指责大将军，这等勇气，谁人能有？</p>

顾希音把这人的心理摸得清楚，因此寸步不让，做好打算要把他喷得无言以对。</p>

如果不是顾忌身份，她现在就放顾崽崽去咬人了。</p>

戳人伤疤，人品卑劣。</p>

但是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徐令则眼中酝酿着暴风骤雨，面黑如铁地松开顾希音的手，径直向那书生走去。</p>

顾希音也没多想，紧随其后。</p>

徐令则来到书生面前，借着身高的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双目赤红，一字一顿地道：“你再说一遍！”</p>

顾希音终于察觉出来他情绪不太对了。</p>

难道是因为他刚去父母坟前拜祭，联想到了身世之事，所以才会格外敏感？</p>

或者他自己说“弑父”的时候极其痛苦，勉强能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这是不允许别人当面揭开的伤疤，所以现在才如此激烈。</p>

“九哥。”她拉了拉徐令则的袖子，“我们走吧。”</p>

不是她息事宁人，而是厌恶那个书生，不想他阴谋得逞。</p>

现在徐令则说什么，都是抬举他。</p>

可是徐令则似乎和她想得不一样，他把顾崽崽顺手送到顾希音手中，沉声道：“你先退后，我没事。”</p>

顾希音想劝他，然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能拂了徐令则的面子，所以抱着崽崽退后两步。</p>

书生有短暂惶恐，然而又很快借着酒劲挑衅道：“你弑父，不得善终！”</p>

顾希音怒不可遏，刚要放顾崽崽，就见徐令则捏住了书生的脖子，后者脸色瞬时涨红，两只手徒劳地想要去解开徐令则掐住他脖子的手，模样可笑。</p>